小檗（音bò）、秦艽（音jiāo）、栒（音xuú）子……向导李建瑜说出这些名字时，我连字都写不出来，只能拍下那红红的果子、斑斓的叶子。此次专程赴四川九寨沟，秋色正浓，果实累累，离开如织的游人，我和一个15人的香港旅游团走进了安静的扎如沟。

　　每家每户树立的经幡像树林一样密集，风马旗如迷宫般在林中盘绕

　　扎如是九寨沟主景区东边的一条沟。沟底有一条溪流，周围被5-6座4000米以上的山峰环抱，顺流而下可抵海拔4500多米的扎依扎噶神山，或者逆流而上去高山湖泊褡裢海和黑海。由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与九寨沟风景区管理局共同设计，李建瑜和两个澳大利亚志愿者实地踏勘，开辟了藏民转山朝圣的路线，走一趟需要4天，科考探秘路线需要3天，也有很休闲的漫游，一天就可以了。这次主人只安排我们多半天的行程，徒步往返不足10公里，领略海拔2100米左右的森林、溪流与藏寨风情，就已收获颇丰。

　　车子带我们停在溪流旁边，过河就是纳底嚓锅——由九寨沟的9个寨子、200多户人家的1023位藏民集体建立的新白塔，塔周围每家每户树立的经幡像树林一样密集，风马旗如迷宫般在林中盘绕。李建瑜用粤语给客人介绍当地藏族信奉的原始宗教苯教，讲解那风马旗上一幅幅图画是什么含义，嘱咐大家转经的时候一定要逆时针方向，而不是藏传佛教的顺时针方向……

　　九寨沟的美景在1966年被进山伐木的森工单位发现，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接待旅游，迅速成为风靡世界的名胜，中国第一批授牌的世界自然遗产地。记得1984年我第一次去九寨沟，藏族小孩儿赶着羊儿，被游人拉着合影；那个还在使用的水磨房，令所有游客都好奇地进去一探究竟。但是随着游人的增多，管理逐渐规范，景区里不再经营民宿，藏族原生态也被淹没于熙熙攘攘中。

　　WWF在九寨沟创意开辟扎如沟旅游，一个核心思想，是把天人合一、与自然共生的藏族文化更多地介绍给游人。扎如沟里的藏族家庭几乎全部投入到旅游行业中，但是他们仍然有放牧，有采集，保留着原始的房屋、工具、饮食和起居习惯，来这里，可以从原生态中体验与学习那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

　　用一把一把瑞香浸到沸腾的开水中，取出后在病人身上拍打，可除病消灾

　　漫步扎如沟，早年间的古寨遗址、水磨房和红、黄、绿交织的森林，触动心弦。大面积的天然油松纯林，壮观又神秘。

　　扎如沟热西寨的藏族姑娘古姆朗珍已经是从新西兰读书回来的硕士了，现在也担任扎如沟的导游。她说，退耕还林后，政府要组织种沙棘，我们觉得不用啊，森林是会自己长出来的。果然，溪流边，黄黄的沙棘果缀满枝头，漫坡地上，齐膝高、一人高的一棵棵油松小树，蓬勃生长。

　　古姆朗珍指给我看一丛秋意中仍然碧绿的植物，平张开的披针状叶子厚厚的有肉感，“这是瑞香，对我们来说，既能药用，也有宗教意义。”当有人生病的时候，僧人用一把一把的瑞香浸到沸腾的开水中，取出后在病人身上拍打，可除病消灾。这是宗教仪式，而现代医药研究已经证明了瑞香的药用功能。

　　李建瑜给香港客人讲秦艽的根可以入药治咳嗽，这种龙胆科的植物在扎如沟的山间小路边到处都是，花枝已经枯黄，而夏天会开放耀眼的蓝色喇叭形花朵。在热西寨，当主人拿出收集到的秦艽根，立刻被客人买走了一半。

　　路边随便找出几种植物，古姆朗珍一会儿拉丁名一会儿中文名，更多是藏语俗称。“这叫牛奶子，我们用簸箕接着打下它的果子，回家和着糌粑一起吃。”我尝了一粒，酸甜，想必富含维生素。“这是野棉花，棉絮可以用来充枕头。”李建瑜说，野棉花的纤维太短，不能纺织，和棉花完全不是一个科。古姆朗珍揪下野棉花已经枯萎发黑的叶子，搓了几把，“我们用这个叶子揉烂了喂猪，但绿的时候不行，苦，猪不爱吃。”天地万物为我所用，藏族同胞的智慧也是神农尝百草一般。

　　一束长满毛刺的植物绑在房梁上，是为了防止老鼠跑来偷吃东西

　　山里边传来粗哑的“咳嗽”声，“蓝马鸡！”古姆朗珍说。松林里叽叽喳喳的小鸟叫成一片，有一道显眼的黄眉纹的棕胸岩鹨和鼓着小白眼圈的橙翅噪鹛成群地在灌丛间跳跃，红蓝两色的蓝额红尾鸲在毫无遮挡的树枝上展示自己美丽的艳妆。如果有时间往海拔更高的地方走走，也许会有更多鸟类甚至大型动物等着我们。

　　李建瑜说，由于导游人手少，目前扎如沟的生态旅游并没有正式对外推介，只在九寨沟管理局网站的英文网页上有介绍，一年也就接待三四百人，大多数是外国人，或者香港团。“国内游客很少来扎如沟”，李建瑜说，“这边没有主景区那样的瀑布、湖水，游客更喜欢在美丽的风景中留影，而不是认识动植物。”不过，成都“康美”社区发展与市场策划服务中心的项目经理巫嘉伟对国内游客的兴趣拓展抱有信心。巫嘉伟受WWF委派来扎如沟做生态旅游项目开发已经好几年，目前他正协助九寨沟管理局科研处制作九寨沟自然观察手册，游客在主景区游览，也可通过导游和观察手册立体认识九寨沟。从目前来看，九寨沟门票300多元，只能用一天，国内游客肯定要先去主景区，再买一天门票游览扎如沟的人不会多。而在主景区引导游客观赏动物、植物以及气象、地质等等内容，相信很多游客会有兴趣。

　　不过，更多了解藏族风情、农耕文化与原始宗教苯教，还是要来扎如沟。WWF在热西寨建起了家庭博物馆，利用藏族姑娘珍班措家的老房子，按原样布置，保留了很多家具、用具，比如木制的水桶、水缸、青稞酒桶，手工的皮靴、背篓、炊帚，还有彩绘的柜子、墙壁、门楣等房屋装饰，以及表现宗教信仰的摆设和挂件，非常丰富。而一束长满毛刺的植物绑在房梁上，是为了防止老鼠跑来偷吃东西。

　　在华丽的藏式客厅中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剥着吃着主人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核桃，香港客人恋恋不舍。